枷锁终于打开了（上）
——“深色名贵硬木家具”标准的颁布
作者:林作新
经过三年的努力，9月1日轻工业标准《家具 深色名贵硬木家具》（QB/T2385-2008）终于在中山宣布实施，这是对1998年该标准的修订。

其实这个努力不只是三年，应该说是多年，也不只是我个人，而是许多学者和业者共同的努力。大家都希望箍在传统家具行业身上的枷锁能够解开。

9月1日枷锁终于打开了，当然这是第一步，打开枷锁之后，应该往哪里走，对行业同样重要。

在传统家具枷锁被打开之前，大家所争论的，全都是材料的问题，争论什么才称得上是红木，把红木与传统家具划上等号，其实这是非常可笑的。

研究中国传统家具的著名学者田家青做了一个非常生动的比喻，他说：“不管你用一张多高级的宣纸，但假如你写得字不行，很俗，那这张宣纸就变成一张废纸。”

他在接受《家具》杂志采访时说：“现在人们看待中国传统家具有一个普遍的误区：把材质看得太重，其中不正确的认识是——将家具的价值建立在木材的珍贵程度上，其实木材一旦做成家具，属性就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在做成家具的过程中，木材只要一破料，就是大料变小料，小料成碎料。木材不管多珍贵，家具的价值已经不直接取决于木材了，但由于市场上有这种错误的认识，这导致做不好家具的人就总爱拿木材说事……”

介绍新标准

这次公布实施的深色名贵硬木家具标准，是代替旧的QB/T2385-1998，主要的目的就是不要以木材的标准（GB/T18107-2000）来取代家具的标准，用材的范围因此大大地扩大了，共分三大类树种。

第一大类其中33种取自红木标准（GB/T18107-2000），但将黑酸枝、红酸枝的树种扩大了，并加入亚花梨，因此增加到43个树种。

第二大类共36个树种，主要是从非洲和南美洲进口的木材，这一部分的资源相对较多，新的标准其实是承认了目前行业内已普遍采用的树种的现实。

第三大类进一步扩大了树种，只要硬度达标的都可以用，有名贵的柚木、黄杨木及榉木等，也有不太名贵的相思木、龙眼及荔枝等。

其实木材难以界定名贵不名贵，稀缺的、高价的、高硬的就是名贵吗？我看不见得，比如日本人偏爱桧木，英国人珍视红豆杉，都是软木，这主要是文化方面的因素造成的。

家具的价值在那里？

但这三大类的树种，一大半是国际及国内列为保护的植物，是禁止砍伐的。中国是一个大国，对世界热带雨林的保护，是应该负起责任的，我们不能一方面禁止砍伐，一方面允许使用。

因此，我认为这个新标准，还只是一个过渡性的措施，下一步，中国传统家具，还必须恢复到以设计和工艺的层面上来、恢复到文化的层面上来。

先介绍在这一方面的几个看法：

陈宝光（中国家具协会传统家具专业委员会主任）认为：中国传统家具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者，要体现儒家的一些精神。

他说明了历史上和实际中就没有“红木”，而只有“红木家具”，红木家具不仅仅指材料而是包括了制作工艺和承载文化的一种产品。

他认为业者“不要非硬木不用的唯硬木主义，只要木材的纹理好，加工上没有什么问题，就应该为我所用。”并且“要在全球范围开发有相当资源背景、生长周期比较短的木材，使之既符合绿色环保的理念，又符合我们传统家具的审美概念。”

陈宝光强调：“一些传统技艺是需要坚持的，特别是传统家具的灵魂——榫卯结构，需要坚持……，只要保持传统技艺，发扬传统技艺，我们传统家具才有出路、才有生命力。”

他的这些看法和苏州的濮安国相当相似。

濮安国认为：“传统红木家具最令人赞叹的是手工技艺……是生产过程中运用的高超制作工艺，使不同材料和不同部件产生了不同的造型效果和装饰作用；是卓越的手工技能，是完美的家具形体、式样，表现出了作为物质产品的文化性和艺术性。”

他说：“至今不少商家都认为，只要采用紫檀木、黄花梨来仿制明清的宫廷家具，就是对我国家具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对明式家具不伦不类的改造，就是对家具文化传统的创新和发扬光大……这是对今天的家具市场和社会消费造成文化上的极端错位和思想上的严重滞后。显然，这样的家具无法代表当代的红木家具文化，缺少的恰好是文化的时代精神。

田家青认为：家具是否有价值，有5个评判标准：

第一，家具能否承载人的思想，能够自成一派，尤其是体现的创新思想，在历史上代表着一个风格，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家具是否能成为艺术品，家具可以是实用品、工艺品，如果要能做成艺术品、富有艺术价值，比例关系符合审美等等，就达到第二个要求（艺术品）。

第三，结构是否完美，是否科学，这个大家往往都不够重视，因为结构在里面，看不见。中国（传统）家具不靠胶不靠钉子，该点胶就点一点，靠的就是科学的榫卯。

第四，工艺是否精湛。

第五，木材。只有前面都做好了，木材珍贵与否才真正有意义，好的木材比次的木材可能价值好一点，（但）如果前头有一项没做好，后面用多好的木材只是浪费，而且一旦做坏了，由于家具有榫卯，再珍贵的木材拆下来，基本上都变成小料了，再也不能改回去了，所以一定要把这个概念弄清楚，木材的升值，并不决定做成家具的价值必然随之升值，它（家具）有很多前提的条件，你要想升值，干脆买木材，而不要做家具，但是你要能做成好的家具，它会价值连城，它会在历史上站得住的。
走向广阔的市场

介绍上面的这些看法，我们可以总结出：

中国传统家具是工艺与文化，因此它的价值也应该以工艺与文化的水平来衡量，以材料来衡量传统家具的价值是错误的。

这个观点是正确的，原因：

——与世界各国对家具的说法一致，比如英国，他们最辉煌的是安妮女王式、乔治王朝式、齐宾泰尔式、赫普尔怀特式，亚当兄弟式、谢拉顿式等等；美国是联邦式、邓肯式等等，法国是路易14、15、16、法国乡村、帝政式等等。

他们讲的是设计，都是工艺，没有人强调木材，更没有一个国家以树种来作为家具的标准。

——明中叶才开始用所谓的红木，到明清初才全面采用，那么，在明中叶之前的中国传统家具，算是什么？那些家具采用榉木、楠木、榆木、松木等等，难道宋、元、明这些朝代的家具都没有价值？

——于民间的大量就地取材的各朝代的民俗家具，又算是什么？都没有价值吗？

不能自圆其说吧？

其实，田家青说得不错，家具可以是实用品、工艺品和艺术品。

艺术品：那是大师的作品，用什么材料都行，靠的是精湛的工艺与能代表一个时代的、自成一派的作品、蕴藏了深厚的文化和思想。

当然，这类家具只能是放在博物馆供人鉴赏。

工艺品：我们姑且理解为家具中的精品、高档品，选材严格，工艺精湛，设计完美，供达官贵人收藏或摆设。我想今日红木家具的业者，都集中在这一层级上，其实能做到这一层级已经不错了，很多是濮安国所说的：“对明式家具不伦不类的改造……比例失度、造型离谱、工艺拙劣……这样的家具无法代表当代的红木家具文化，缺少的恰好是文化的时代精神。

实用品：我想，新颁布的深色名贵硬木家具标准是我们制造传统家具实用品的契机，我们从此可以进入广阔的市场。

去年，中国的家具市场大概有4200亿人民币，传统家具只占了3－4％，我们广阔的市场，被西班牙式、意大利国际设计、北欧设计等等占据，市场上是乱七八糟的大杂烩。

随着中国的崛起，人们一定会回归到自己的传统文化，比如最近在东莞名家具展中，就有很多用非红木生产出符合中国人生活习惯的现代家具，他们称为新中式，怎样称呼这类家具我认为无所谓，只要他们是为中国人的生活习惯而设计的就行，比如可供泡功夫茶的茶几的木架沙发，十分方便中国人一面泡茶、品茶、聊天的习惯，这就是中国传统家具的延伸与发展，这些家具必将成为中国家具的主流。

没有英国人会去买法国人设计的家具，也没有德国人会去买英国人设计的家具，因为他们各自有自己的文化、生活习惯与生活空间，中国人迟早也会一样。

我们怎样去继承传统呢，听听专家怎样说：

田家青认为：“……现今制作的家具的价值体现在那里？首先，完全照仿的仿古家具最没价值，仿得再好也是抄袭古人，而如今有些商家以高仿为荣，还能被社会接受，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濮安国认为：“要打造当今红木家具的新时代，需要我们从红木家具的制作工艺、实用功能、现代人文环境等各方面，去努力加强创新和设计。”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研究员赵汀阳从哲学的高度来看待传统的继承问题，他说：“传统资源只能是我们的灵感来源，只能取其意得其神，然后重新制作，以旧开新，绝不可以死守重复。”

我想，我们的家具业者，正在进行“取其意得其神”的创新，他们正在结合中国人的现实生活，打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新家具。

                  深色名贵硬木主要适用商品材及树种名称（部分）
中华人民共和国轻工行业标准附录A.1列表如下：  序号  木材名称  树种名称  商品名  科别 
中文名  拉丁名 
1 紫檀木  檀香紫檀  Pterocarpus santalinus Red sanders 　 
2 香枝木  降香黄檀  Dalbergia odorifera Scented rosewood
3 黑酸枝木  刀状黑黄檀  Dalbergia cultrata Burma blackwood
4 黑黄檀  Dalbergia fusca Black rosewood
5 阔叶黄檀  Dalbergia latifolia Indian rosewood
6 卢氏黑黄檀  Dalbergia louvelii Bois de rose
7 东非黑黄檀  Dalbergia melanoxylon African blackwood
8 巴西黑黄檀  Dalbergia nigra Brazilian rosewood
9 亚马孙黄檀  Dalbergia spruceana Jacarandado-para
10 伯利兹黄檀  Dalbergia stevensonii Honduras rosewood 蝶形花科 
11 红酸枝木  巴里黄檀  Dalbergia bariensis Neang nuon  Fabaceae
12 赛州黄檀  Dalbergia cearensis Kingwood 　 
13 交趾黄檀  Dalbergia Siam rosewood
cochinchinensis
14 绒毛黄檀  Dalbergia frutescens var. Brazilian tulipwood
 tomentosa
15 中美洲黄檀  Dalbergia granadillo Cocobolo
16 奥氏黄檀  Dalbergia oliveri Burma tulipwood
17 微凹黄檀  Dalbergia retusa Cocobolo
18 印度黄檀  Dalbergia sissoo Sissoo
19 马达加斯加黄檀  Dalbergia greveana Madagascar rosewood

20 乌木  乌木  Diospyros ebenum Ceylon ebony 　 
21 厚瓣乌木  Diospyros crassiflora Ceylon ebony
22 毛药乌木  Diospyros pilosanthera Bolong-eta
23 蓬塞乌木  Diospyros poncei Ponce kamagon
24 印度乌木  Diospyros melanoxylon Indian ebony 柿树科 
25 铁乌木  Diospyros ferrea Ebene Ebenaceae
26 曼氏乌木  Diospyros mannii Demi-deuil 　 
27 条纹乌木  苏拉威西乌木  Diospyros celehica Macassar ebony
28 菲律宾乌木  Diospyros philippensis Kamagong ebony
29 鸡翅木  非洲崖豆木  Millettia laurentii Wenge 蝶形花科Fabaceae 
30 白花崖豆木  Millettia leucantha Thinwin
31 斯图崖豆木  Millettia stuhlmannii Panga-panga
32 铁刀木  Cassia siamea Siamese senna 苏木科 
Caesalpiniaceae
33 花梨木  越柬紫檀  Pterocarpus cambodianus Vietnam padauk 　 
 Thonong
34 安达曼紫檀  Pterocarpus dalbergioides Andaman padauk
35 刺猬紫檀  Pterocarpus erinaceus Ambila
36 印度紫檀  Pterocarpus indicus Amboyna
37 大果紫檀  Pterocarpus macarocarpus Burma padauk
38 囊状紫檀  Pterocarpus marsupium Bijasal 蝶形花科 
39 鸟足紫檀  Pterocarpus pedatus Maidu Fabaceae
40 亚花梨  安哥拉紫檀  Pterocarpus angolensis Muninga 　 
41 变色紫檀  Pterocarpus tinctorius var. Nkula
chrysothris
42 非洲紫檀  Pterocarpus soyauxii Barrwood
43 安氏紫檀  Pterocarpus antunesii Chiviri
注：1.檀香紫檀、巴西黑黄檀已被列入（CITES国际贸易公约附录）限制进出口濒危树种。 
    2.降香黄檀、黑黄檀、印度紫檀被列入国家二级重点保护的野生植物。 

以上43个树种名称中，有33个取自GB/T 18107-2000，大多属于珍贵稀缺树种，也包括自明清以来传统家具所沿用的部分树种。

作者系北京林业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