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篇）

离家很久了，

家的印象却更清晰了，

常常在梦中浮现；

 

朝阳把大昭寺的经筒镀上了神圣的金色，

门前朝圣者额头触及的依然是那冰冷的石板；

庙里的神像从高处冷冷注视着众生自导自演的话剧，

慵懒，从不为之动容。

 

这些都是格萨尔王的子孙，

但早已拿不动昔日的长弓和樱枪；

三三两两靠在寺庙的矮墙，

眯着眼睛享受着从烟雾中透射下来的阳光；

 

转动不息的经轮诉说着今生和来世的愿望，

计算着不再受苦的时刻；

但含糊不清的咒语听起来是那么无力，

可能还在惦念家中生病的亲人，

更像是在苦苦的哀求和呻吟中承诺，

这是和神之间的交易；

 

市场上人声鼎沸，

嘈杂中“利”字刺入耳膜；

虽然都是为了生活，

却在尔虞我诈中伪装和堕落；

这些都曾经是神的儿子，

可是如今，

已弄不清到底是在天堂还是魔国，

忘记了曾经教导过他们的佛陀；

 

拉萨正午的天空虽然无比湛蓝，

但是不能淡化心中的忧烦；

城市的喧嚣企图融化凝结的空气，

可是寒风中的僧侣却将红色的僧袍紧紧围裹；

 

激昂的藏乐由远到近，

越野车呼啸而过，

只留下被风扯碎的音符，

又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

自空中摇晃着坠落；

 

城市形象的大红标语和肮脏的墙面尴尬的映衬着，

小河里漂浮的可乐瓶不知道有没有为我带来远方的回信；

 

黄昏的夕阳，

抢着为布达拉宫顶上的宝轮涂上最后一抹金色；

然而黑夜还是来了，

阴冷又占领了街道的两侧；

 

入夜后的刺骨的寒冷驱赶着每一位过客，

路灯颤抖着，

微弱的灯光迷离闪烁，

出租鸣着长笛刺进夜色，

而后厚重的夜色又将街道重新包裹；

 

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妖异的跳着，

乐坊里的歌声仿佛讲述当年的仓央嘉措；

青稞早已是这里的历史，

啤酒杯中翻滚的气泡将想象力放大然后爆破；

究竟是雪域之王还是曼妙的情郎？

是大忍还是放荡？

一切留给后人猜想；

 

生生世世的轮回中早已注定了今生的因果，

那就是艰辛和漂泊…

这一切，

最终都汇入滚滚红尘一样的大河，

直至安静无声息的一刻；

 

夜深后是谁在低低的梵唱？

在这个活佛的故乡里来回飘荡；

声音随时间慢慢流淌，

神只听懂了低语中的希望和坚强。